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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写建筑:放弃对抗,也不妥协
    建筑师

    临时杂志 · 2021-11-09 10:53:11

“此时彼地” 是《临时》辛丑牛年的特别专访。

呈现“此时”疫情“彼地”建筑师的反思与感悟。

探讨设计在当下和未来所面临的挑战与契机。

“此时彼地”第八期嘉宾:小写建筑

2021年1月26日,@武汉办公室窗外

坦然面对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临时工:多数人会选择在北上广进行独立实践,而你们长年扎根在武汉,会感到远离中心、被边缘化吗?

袁媛:的确会有一些处于边缘的感觉,但也并未觉得被“边缘化”。“中心”和“边缘”——在我们看来是两种不同密度的状态,是相对和流动的。在武汉的实践中,时常会觉得建筑师们缺乏交流和相互启发的机会;然而与此同时,网络时代共享的信息又是平等的,无论身处何地,依然可以站在边缘去关注和讨论“中心”的问题,所以地理位置的不同也并未造成认知上的巨大差异。从另一个层面看,处于“边缘”的思考某种程度上会降低处于“中心”的压力,获得相对自由的空间,并具有一定的弹性。

临时工:“自由”往往也是相对的,你们在独立实践中感受到了哪些困难或者束缚?

袁媛:我们成立事务所的初衷就是为了获得实践的自由。刚开始我们很理想化地接了许多有意思的小项目,结果发现这些体量小、进度慢、变数大的项目完全无法维持工作室的正常运转。之后我们只好改变策略,做回一些常规类型的大体量项目。需要花费很大精力去解决“面包”的问题大概是“独立”后感到束缚的地方。不得不尽力去维持生存和实践之间平衡的同时,自身的学习会受到一定的牵制。这几年我们一直在思考和摸索着如何调整这种状态。当然随着事务所的发展和积累,这两年情况慢慢得到了一定改善。

新音界艺术生活中心

临时工:从早年在设计院里做相对传统的大型项目,到现在做更多中小型的本土项目,你们的心态有改变吗?

袁媛:不管是以前在设计院做大型项目,还是现在做小型项目,其实我们的心态是基本没有变化的。我们都会平等地对待工作中遇到的每一个项目。大型的项目往往会牵扯更多的社会资源,所以建筑师的个人意志相对投入较少;建筑师在小型项目中可以参与和影响建筑更长的生命周期,获得更多的设计反馈。因此,无论项目大小,都兼有成就感或者失落感。我们会调整面对不同项目时的状态,从而避免过高期望与实际结果之间的落差,以相对平和的心态面对遇到的问题。

临时工:设计菜市场边界时,你们的初衷是为居民提供公共空间,但居民似乎并不领情。这个现象很真实,但通常建筑师只会谈自己如何积极地影响和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建筑师如何平衡理想和现实的矛盾?

袁媛:我们原计划是让建筑的屋顶出挑更多,檐下的灰空间作为公共空间给居民自由使用。但最终还是没有说服附近的居民。这个经验让我们重新认知了宅基地的边界概念,即在建筑主体以外,没有红线范围,却具有默认使用权限的物理边界。总的来说,我们不愿意做只为“表达自我”的建筑师,而是希望从使用者的角度来考虑每一个项目。建筑物最终作为一个结果的呈现,是来自各方参与者的认知反馈,而不单是由建筑师来决定的。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是当下建筑活动中的真实部分,我们希望首先能够坦然面对它,然后才是努力缩小它。

龙坝镇菜市场

少些“主义”,多些实际。

临时工:中国的建筑语境似乎存在两个极端:“宏大叙事”和“日常生活”,你们认为在这两者的中间状态里还有其他被忽略的可能性和有价值的丰富议题吗?

李伟:“宏大叙事”和“日常生活”共同反映了当下真实的社会状态。改革开放后的经济发展导致了快速而剧烈的城市化进程,“宏大叙事”作为主流议题伴随着这一进程的各个阶段;而“日常生活”的相关议题实际上也一直都在被讨论,只不过被覆盖于主体结构的阴影之中,很难成为直观的“表象”并诉诸于一个可循的“标准”,它是经济高速发展之后一种必然的审美回归,是当下抵抗“宏大”的另一种观察视角。如果说确实存在“宏大叙事”与“日常生活”的两种建筑语境,那所谓的中间状态应该不是指脱离它们的第三种语境或者视角,而是一种由两者相互渗透交织而形成的空间场景的可能性,即在具有“宏大叙事”的空间逻辑里获得“日常性”的身体经验,它们并非彼此对立,而是相互依存。

临时工:你们的试验场似乎不是乡村也不是城市,而是“乡镇”,它算是一种中间过渡地带吗?

李伟:“乡镇”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议题。80、90年代,随着经济的发展,乡镇在工业文明的影响下,基本摆脱了中国传统建筑形式的桎梏,自发完成了自身的“现代主义”道路。乡镇真实地展现了时代发展与社会变化影响下日常建筑的状态。但我们常常会忽略它,也许是因为它既没有继承中国传统建筑的形式,也并不符合西方现代建筑的审美,他的生长是杂乱的、自发的、功能主义的。在如今众多落入“旅游地域主义”和“政治地域主义”的建设背景下,我们应该对这个时期的建筑发展给予更多的关注和探讨。

龙坝镇草莓园活动馆

临时工:中国本土的现代主义美学是否可以粗暴地概括为“抽象几何”与“本土建造”的结合?

袁媛:“抽象”的定义是从众多的事物中抽取出共同的、本质性的内涵,而舍弃其非本质内容的过程。当建筑师舍弃了表面形式化、符号化的东西,而去关注自然、尺度、场所、空间、情感、材料、建造等这些更实质的内容,它所展现出来的抽象形式就不单是为了某种美学原则而服务,而是其他更丰富层面思考的自然结果。所以,“本土建造”包含了建筑师对“在地性”多维度的理解:材料、人文、施工措施、建造水平等。比如,如实地结合当地施工的条件和水平进行设计就反应了这种理解。在低廉的造价下,面对相对不专业的乡镇施工队,“粗糙”是需要考虑在内而不是极力回避的实际问题。

临时工:你们提到过,在做“雨宅”的水洗石墙面时,有个工人说20年前做过,但实际施工时却“做着做着就忘了”。在网络时代的语境下,传统“工匠”是否已成了一种理想化的精神符号,但他们势必会被时代所淘汰?

李伟:是的,这个现象意味着匠人如果没有足够的工作机会,在生产关系俨然发生了改变的今天,很难保证他们不被新的建造方式所取代。“瓷片贴面”显然成为了水洗石外墙的敌人,它们用光洁、锃亮的外观取代了水洗石粗糙,素雅的质感。工业产品更能高效、快速地适应新的生产关系,制作安装的简便降低了“手艺人”的门槛,所以传统的“工匠”被时代洪流淹没就不足为怪。我们试图努力让他们不至于消失得太快,在新的建造活动中可以试着让当地的工匠介入,也是希望“工匠”或者“手艺人”不仅仅是一种理想化的精神符号。

雨宅

临时工:每个中国建筑师心中似乎都同时存在着对西方现代主义的崇拜,以及对中国传统建筑和文化的模棱两可,面对这两座客观存在的大山,你认为我们该如何找到平衡和自信?

李伟:这是一个非常宏大的命题,也是我们这一代建筑师一直努力试图探寻的方向。不可否认的是,西方现代主义让我们明白了建筑学如何服务于社会与经济的高速发展,从而拓展了建筑学的边界。但,显然,我们根本无法对我们自身的传统建筑及文化视而不见。广义的“地域主义”昭示了“西方中心论”的学术立场,我们想要的平衡不该是一种对抗,也不是妥协,而是正视我们当下的问题。即——什么才是我们的现代性?何谓我们的传统?是形式?符号?意象?又或者是我们独特的生活方式?我想,只有在我们真正清晰认识这些内容后,才有可能超越“主义”的藩篱,回到建筑本身,获得自身的平衡与自信。

怎么选?问自己。

临时工:疫情隔离期间,虽然病毒隔断了人们在真实世界里的距离,却让网络空间激化得密不透风。你们对于建筑语境经常提及的“地域”和“边界”有没有产生新的感悟和反思?

袁媛:武汉算是处在疫情的中心。我们常常被问到武汉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其实我们困在家里,同样只能从网络上得知信息,和大家所了解的并无区别。我们常常在想,疫情让我们在真实世界里的生活彼此割裂,个体的边界感变得越来越清晰,“地域”是不是变成了一个毫无意义的范围界定?然而,建筑的物质性,依然与虚拟世界里感受到的模糊匀质的场所感有所区别,“地域”有效地界定了场所关系,它依然是我们处理建筑问题的有效参照。而“边界”作为“地域”的控制器,决定了建筑表达的时空范围。

临时工:疫情似乎在提醒着我们“无常与变化”的真相。你们认为“控制狂”的建筑师是不是也应该学着放松一些?

李伟:在我看来,“无常和变化”本身就是一种常态。疫情只是作为一个影响所有人的大事件,并与生命直接相关,会让个体对于“无常”的感受放大并趋同。建筑师作为一个职业本身,应对的变化是数不胜数的。在建造活动中,所谓“控制”,主要体现在建筑师对于细节、构造方式等施工过程的关注与把握。这样的现状,是我们当下建设施工水准普遍落后的反应。所以,“控制狂”大多时候不过是不得已而已,建筑师当然希望可以有一个更为轻松的环境,降低工作节奏,享受工作状态,回到更为正常的轨道上来。

五福堂外国语学校

临时工:你们觉得当下新一代年轻建筑师选择独立实践会更容易还是更困难?

李伟:家庭经济状况的改善是新一代年轻人的直接优势。因为经济压力的减少,上班与独立执业不会根本性地影响一个人的生活质量。从网络媒体可以看到,在最近两三年里,越来越多的独立事务所涌现,不管规模大小、业务状态如何,他们都在勇于探索自己独立实践的道路。当然,也有很多年轻人不愿面对独立实践的不确定性和生存压力,不想把过多精力投入到与设计无关的商务、经营以及组织管­理的日常事务中,只想扮演建筑师的角色,专注于设计本身,这也是很自然的。所以我想,对于年轻建筑师来说,找到适合自己的职业道路更为重要,这和是否独立执业无关。­

临时工:有一部分年轻人不愿被“内卷”绑架而干脆“躺平”,你们如何理解和看待这种“躺平文化”?

李伟:“躺平文化“出现在中国经济发展的转型时期,随着经济发展的换挡降速和产业结构的深度调整,行业发展空间受限而导致竞争加剧,最终导致了个人层面工作和生活的“内卷”。与此同时,巨大的经济发展成果为多元化的生活方式选择创造了条件。在物质相对丰裕的当下,人们可以有选择地放慢脚步,以相对舒适的工作方式换取自足的生活条件,或者依靠前期经济积累安逸度日。由此,那些思维活跃、不拘泥于传统生活方式的年轻人,自然可能会选择“躺平”这种轻松的生活方式。作为一种新的大众文化现象,它被放大并成为时代的“焦点”。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依然存在一部分年轻人,他们执着于自身的理想,在现实的洪流里奋勇前进。

临时工:疫情结束后可以出国旅行的话,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袁媛:想去埃及,看看古老的历史和现实的日常,宏大和渺小相互映照,塑造了一个怎样的城市氛围?

团队介绍

小写(武汉)建筑设计有限公司成立于2014年,是一个由李伟和袁媛带领的20人组成的团队。

之于大写的建筑(Architecture with capital A),也就是作为建筑属性共同体的图像化建筑。与之相对的小写的建筑正是我们研究和实践的方向。从”小”的视点出发, 我们尝试探讨建筑能否回归房子,使其脱离其社会属性、政治属性、以及理论主义而回归到日常生活, 与使用者、与人体尺度、与自然、与情感、与状态对话。

建筑,是作为”关系”的界限的存在。将建筑作为一种界限,如何处理好被其所分隔的介质的关系是我们设计中主要思考的问题。功能,空间,场地,环境,人,内与外这些关系常常被建筑绝对的分隔。而我们在设计中会不断尝试是否可以将这种界限做为一种流动的暧昧的介质来表达.通过这种模糊化的分隔使得被”界限”的关系趋向一种日常的感性状态。

建筑是整体的表达。而每一个部分都是整体。因此,我们不会对建筑的过程进行详细的专业分类。设计中,我们在介入初期便开始将现在所谓的建筑,室内,景观,结构,设备,等结合在一起进行思考, 努力将建筑作为其整体的结果进行呈现。

李伟

华中科技大学建筑学学士

小写建筑事务所创始合伙人/主持建筑师

袁媛

湖北工业大学建筑学学士

小写建筑事务所创始合伙人/主持建筑师

*照片版权由小写建筑授权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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