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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地图:消除建筑与生活的边界,让建筑学活起来
    建筑师

    临时杂志 · 2020-12-25 09:21:42

“先来后到”是《临时》己亥猪年的专访计划。

“先来”重在追寻前辈建筑师真实的思想根源。

“后到”呈现的是后辈建筑师此时的所想所做。

“后到”第三期嘉宾:再地图

回武汉是为了慢下来。

临时工:两年前为什么突然想开公司?

曹筱袤:在北京工作,熬夜加班太多,结果头上长了“犄角”。医生说再熬夜,有变成癌症的可能。所以就辞职了,打算自己单干。

临时工:自己干不是更累吗?

曹筱袤:当时比较幸运,接到一个项目,甲方特别不着急,我就自己一个人在北京慢慢做,也没有注册公司,相当于是自由职业。后来考虑到定居的问题,决定还是回到家乡武汉。刚好有朋友在武汉有些项目关系,我们就商量着一起开工作室。17年正式成立的,差不多快两年了吧。现在工作室一共有9个人。

临时工:为什么叫“再地图”?

曹筱袤:名字最开始是抓阄。找了一本书,在里面随便找字。后来发现这样不太靠谱,找到的名字都特别奇怪。我觉得“Remapping”是一个很重要的设计方法,在我看来相当于是把地图重新画一遍,那你肯定是有选择地画。这还是一个挺隐性的东西——在当下一个很快速、竞争激烈的环境中,可以把自己的一些东西放进去。所以当时是因为认同“Remapping”的设计方法而决定起这个名字。中文本来是另外一个名字,但是注册不下来(笑)。最开始打算叫“重构”,但感觉太装。最后就想还是直译吧,叫“再地图”。因为这件事还闹过笑话,到现在还时不时会有电话找我们,问你们是不是画地图的公司,说我们想现在画个地图(笑)。

临时工:在武汉实践和在北京相比有什么不同?

曹筱袤:回去以后压力会小一些,可以慢一点。北京太快了,好多人都在开工作室,经济压力也比较大。如果我在北京的话,为了生存什么都别想了,一个一个老老实实接项目就完了。在北京自己做项目就是每天都很着急。头上长“犄角”做完手术第二天就接着画图了。回武汉的话,不需要那么多宣传,也不用马上做出来有影响力的项目。我就想慢慢来。

临时工:你们的办公室感觉好大,作为起步阶段会不会太奢侈?

曹筱袤:其实很便宜的,主要还是武汉比较便宜。200平米的办公室几个人用很奢侈的。其实本来这个办公室是我们做的一个小项目。甲方想用它来接待客人,后来一直空着,我们就干脆租下来了,装修也没花钱,还是挺幸运的。

再地图的办公室


从城市的角度看建筑,也许会发现新的可能性。

临时工:对城市研究的兴趣是本来就有,还是去了AA培养出来的呢?

曹筱袤:本科的时候我就一直喜欢瞎看书,但是没什么章法。我在AA读书时的工作室叫“Projective Cities”。刚去的时候感觉进了一个黑工厂,每天都在描平面图,很仔细地研究不同尺度下的建成环境的形成原因,当时做的最重要的训练就是“Typological Research”。三个学期,从建筑到总图再到城市,这样研究下来就会对城市有更深入的看法,相当于是形成了对城市一种科学的阅读方法。这个是我学到最重要的东西。

博物馆岛总图分析

临时工:你在AA的研究课题是什么?

曹筱袤:我是从“文化更新”作为切入点来考虑城市更新的事情。13年国内开始提“软实力”与文化产业,相应的“文化产业园”开始成为重要的城市建设类型。然而我发现对于“文化产业园”的空间定义是很混乱的,那时候很多产业园的本质还是为了地产化、卖房子,但根本没有形成属于文化产业园的特殊的空间原型,甚至最夸张的是有些商场也称自己是“文化产业园”。我当时研究了很多文化建筑的案例,发现中国的大学是很有潜力来容纳其他功能的,比如办公、艺术文化空间等。我的想法就是以大学作为孵化原点,来嫁接一些新的功能,形成新的空间类型。

教育建筑类型分析

教育城市综合体

临时工:你在某次采访中引用了克里尔《建筑:选择还是宿命》里的话“城市由标志建筑和普通建筑组成”,从而认为武汉的城市问题出在“普通建筑”上是为什么?

曹筱袤:武汉什么典型的城市问题都有,可做的研究点也很多。武汉的口号就是“每天都不一样”,所以武汉到处是工地。这是城市化到一定阶段必然会出现的问题吧。没有办法往外长的时候就需要往里长了。以社区更新为代表,现在所有小区都是一种类型。比如武汉也有学区房的小区,他们的家庭和普通小区是有区别的,而这种区别目前并没有在空间更新上得到体现。这种需求主要体现在“普通建筑”里,就是以社区建筑为主。

临时工:现在我们面临的很多城市问题只能“自下而上”来改造,是因为最开始“由上而下”的过程有问题。出现问题再来改造,这样永远补不过来吧?

曹筱袤:现在提倡“微更新”,就是在“打补丁”,其实我也觉得有问题。现在建筑学肯定会去讨论城市问题,因为建筑学学科本身关于空间、材料、功能、形式这些很多年本质上没有很大的突破。但城市是一直在变化的,今天关于城市上的讨论和二十年前完全不一样,甚至今年和去年讨论的事情都不一样。所以能从城市的角度回过头来看建筑设计里的问题可能会有一些新的可能性。


夹着“私货”做商业项目,试着在实践上找出新方向。

临时工:你感兴趣的研究点都是很宏大的东西,但做起实际项目会很受限制吧?你觉得研究和实践应该分开吗?

曹筱袤:我记得有一个学生问Chris Lee是不是应该只做研究或实践,这样更纯粹,不会互相有太多限制。他觉得实践和研究是“互相让步”的关系,但要有个度,这个互相之间的妥协比研究本身走到哪儿可能更有意义。建筑学本身的知识体系其实已经太超出实践的所需了,但现实因素不允许它实现出来。实践本身也很难突破,最多是技术上的东西,整体模式还是很被动:甲方给设计费,然后给他一个好看的东西。所以我觉得在实践上找出一些新的方向可能比单纯的研究意义更大一些。我自己做项目的时候会考虑很多城市性的问题和与社会相关的问题,夹带一些“私货”在项目里面。

临时工:目前有没有哪个夹带“私货”的作品已经盖出来了?

曹筱袤:我们遇到一对夫妻,他们住的社区是学区房,对口的小学很不错。因此,周围住户的家庭结构都很类似。社区里有一条街,全都是培训机构,有个现象就是:一到周末大马路上全是人,爸妈等小孩下课,没地儿待。所以他们就想做一个小孩在里面上课,爸妈可以待的地方。虽然从成果本身看就是一个正常的商业项目。但我们的设计初衷是想着怎么激活中年人参加社区活动的热情,这是个很困难的事情。后来这个书店出现后,很多爸爸妈妈带着小孩过去玩,那儿还真成了一个社区活动的纽带。

楚儿家书店功能分区图

楚儿家书店室内效果图

楚儿家书店室外

楚儿家书店室内

临时工:所以你们的关注点是更上层的东西,而不是空间本身?

曹筱袤:武汉的业主很多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经常有人来找我说,你帮我弄个餐厅。我说你想开日料、还是中餐、还是西餐?他就说你看着办吧,哪个好开哪个(笑)。其实很多人有意识地想做一些有意思的事儿,如果我们能参与到他们前期任务书这块儿,能做的事情是很多的。

临时工:出现分歧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说服甲方的妙招?

曹筱袤:有些甲方会为了省钱提一些对设计很不利的意见,刚开始我也很“刚”,就是你要敢改,我就不给你图。现在不会了,我会从功能方面等客观的东西和他谈。比如我选一个灯,甲方觉得太贵,我就从它的照度啊,空间色彩关系方面来说服他。

临时工:有没有考虑过自己运营地产项目?

曹筱袤:之前有个朋友家里有块地……

临时工:武汉真是块宝地……地里有矿么?

曹筱袤:矿倒没有(苦笑)。他们是想做养老地产,就想拉着他们和设计院做一个有意思的项目,当时也都答应了,但因为市政规划有条路说修但一直没修,所以项目周期往后延了,现在还在搁置阶段。

临时工:会想和其他事务所团结起来做点事情吗?

曹筱袤:你们这个主题是“先来后到”嘛,那后面这些人也得要到上。其实我认识很多开事务所的朋友,很愿意大家一起做点事情,只不过我们的话语权还太小了,一旦一个趋势来了,肯定是一大拨人上,我是不会说害怕你做了这个事儿就把我的项目抢走了,如果大家能一块儿往一个方向做,那是挺好的事。

临时工:以后市场越来越稳定,大事务所越来越大,小事务所可能还是接小项目,会对独立事务所的前景有担忧么?

曹筱袤:我不担忧,我觉得这很正常。比如那些很有名的建筑师,早期也都没有项目,不然他们哪有时间写书,和做一些别的有意思的事情呢?


 “作品集辅导”其实可以是件好事。

临时工:你们的公司介绍里提到了“作品集辅导”业务,是认真在做吗?

曹筱袤:开始我们想的比较实际,确实项目少的时候,至少能保证员工能发得出工资,慢慢地就觉得好像可以做点别的事情。我每年都会找很多有意思的案例,让学生做一些关于城市的研究和测绘。这个过程里我们自己也积累了很多关于城市案例的资料。

带领学生获奖的城市竞赛作品

临时工:作品集辅导为什么在中国是一块很大的市场?好像大家都想找到一个标准化的方法出去,但是出国了又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曹筱袤:我之前跟国内作品集辅导机构的负责人聊过这事。他说现在国内的作品集市场很大,但学生申请的时候,绝对不会把作品集辅导公司的名字写在简历上。如果是通过辅导培训出国的,别人就会觉得应该是比较差的学生。其实这可能是一个很大的误解。

临时工:所以作品集辅导更像是一个课外补习班?这说明我们的建筑教育有问题,大家想补补课?

曹筱袤:我觉得我们的建筑教育是有一定问题的,国内研究生就是跟着老师做项目,可能也有读一些书,但其实没有什么很系统的训练。本科建筑学的学校大部分都是工科类的,是很职业的培训。很多学校现在的学生在讨论的事情甚至和我读书的时候都差不多,大部分学校可能是比较停滞,无法做到跟国际接轨,中间是有断层的。

临时工:作品集辅导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事情。很多情况是:内容和设计不变,只是图更抓眼球。这样会不会让学生们误解:只要能画出好看的图就等于有想法?

曹筱袤:反正我是不会这么带学生的。学生愿意在我这儿待八个月以上,我才会带。第一个项目一般要四个月,因为我可能要求学生从头开始看一些东西,等他们真正理解了之后,才会开始做设计。我知道大部分公司不是这么带的,这就是为什么大部分人觉得这是一个很取巧的事情。但这个事情为什么我想要把它做好呢,其实是觉得它可以有另外一种方法。而且学生是很愿意来的,他们愿意真正地来学这些东西。


让建筑回归生活,让老百姓读懂设计。

临时工:类比其他学科,比如制药科学,他们有专门一拨人搞研究,研究成果投入到市场上。两边不太交叉,但互相完全互补。建筑学的话是不是也该这样?

曹筱袤:我觉得建筑学和生物科研这种前沿基础科学又不一样,还是要基于实践,要影响到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就算研究得再前沿,但还是要回归实践。我们其实刚回武汉的时候想的是做报纸,我们靠画漫画的形式做了些板块刊登到报纸上,向普通人传达一些建筑学的东西。所以我觉得之后我们所做的实践不止是盖房子,而是一些和日常生活接轨的东西,面向的人群也都是普通人,我觉得这样对学科的贡献会更大。很多人都觉得建筑学太抽象,认知门槛太高,所以会排斥,让建筑回归日常生活,使普通老百姓对它发生兴趣,也是使学科向前推动的一个方向。

临时工:你说过“上一代人总觉得下一代人会把世界搞得很糟,但实际上,下一代人没有让人失望过。”感觉你对未来是很乐观的。你担心会被时代抛弃么?

曹筱袤:设计师吧,可能唯一的好处就是越老越吃香,年纪越大甲方越不敢骂你(笑)。我之前在上班的时候,所有谈项目的人都是花白头发,特别有气场(笑)。如果有新的设计方法出现还是挺好的,这个说法虽然挺官方的,但确实是这样。包括现在我们做一些教学工作,看一些学生作品,还是挺有意思的。但是,我个人的看法是,现在大多数学生做的设计好像跟我们当时做的没什么太大区别。所以如果下一代人可以有一些新的想法,这是挺好的事。

临时工:你会想要追这些新的东西么?会不会实践了一段时间之后担心自己好像不变了,但这个时代还在变化?

曹筱袤:这也是为什么我打算读博的原因吧,去做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拓宽自己。但我觉得技术对于好设计师来说,可能没有那么重要。建筑设计本质上的革新往往不是单纯地来自于新的技术。读博能了解一些建筑之外其他的知识,跨专业的东西。你让我现在看那些东西,我是看不进去了,但如果有论文要求就不一样了(笑)。

威尼斯双年展参展:武钢与武汉城市发展拼贴

临时工:你说的“其他知识”是“人工智能”那些,还是文化、政治层面的东西?

曹筱袤:我的诉求其实是想写一本普通人能看懂的建筑书。传统的规划路径是非常自上而下的,从大尺度到小尺度。但人对空间是有改造诉求的,有没有可能让整个设计过程更有意思一些。人工智能,VR这些东西太快了。虽然是挺重要的,特别是在样本采集或者大数据这些地方,但是我可能没有太关心这些,我关心的是怎么能真正让普通人融入到设计这件事情上来。

临时工:让老百姓读懂建筑这件事,你觉得可能么?

曹筱袤:我觉得建筑师一直是个挺精英化的群体。设计前期的东西可能是更本质的、需要完善的。但实践这个方面,我觉得大部分建筑师都是可以操作的。我觉得建筑学的困境就在于普通人参与的难度比较大。以建筑展览为例,建筑展可能是所有艺术展览里观看门槛最高的展览。对于老百姓而言,建筑展可能比当代艺术和抽象绘画更难懂。在我看来,建筑学不能一直自己跟自己玩,而应该让普通人更多地参与其中。


团队介绍

再地图设计事务所(Remapping Studio)是一个年轻的工作室。由三位合伙人曹筱袤、晏以晴、袁也于2017年在武汉创立,是一个着力于空间设计的工作室。同时,再地图也是一个研究城市问题和建筑更新,分享相关学术成果的独立研究机构。

曹筱袤

本科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研究生毕业于英国建筑联盟学院(AA),曾任职于伍兹贝格北京事务所、隈研吾建筑都市设计事务所,拥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并担任AA武汉访问学校导师。

晏以晴

本科毕业于英国格拉斯哥美术学院,研究生毕业于美国罗德岛设计学院室内建筑专业,致力于旧建筑改造的研究。

袁也

毕业于武汉理工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设计及施工相关工作。

再地图的工作日常

* 照片版权由再地图授权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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