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聚焦| 撕裂与弥合——乌克兰风景园林的历史演变与艺术风格-建筑档案

撕裂与弥合

——乌克兰风景园林的历史演变与艺术风格

摘要：乌克兰作为东西方文明的交汇点和缓冲带具有重要的地缘价值。首都基辅是东斯拉夫民族园林文化的发源地。由于历史原因，东、西乌克兰不同的历史宿命深刻影响了千年以来乌克兰风景园林的演变历程和艺术风格。18世纪中叶起，乌克兰传统园林艺术在沙俄统治下发展演进，诞生了索菲耶夫卡园等经典作品。克里米亚半岛作为风景资源极为丰富的疗养胜地，在东斯拉夫造园艺术发展的历史长河中占有重要地位。苏联时期乌克兰城市绿化建设成绩斐然，纪念性景观和专类公园大量涌现，风景园林学科蓬勃发展。后苏联时期，乌克兰迎来国家独立，在西方价值观主导下，对自由民主的狂热以及对民族苦难历程的纪念和反思催生了一系列主题性景观。乌克兰具备发展风景园林的良好基础条件，其基于地域特性和独特人文艺术取向的多元化特征值得园林史学界深入研究。

关键词：乌克兰；东斯拉夫；风景园林；风格；基辅

●1 乌克兰历史文化概况 ●

在乌克兰语中，“乌克兰”（Ukraina）一词意为“在边缘”或“边疆”。在其大部分历史中，乌克兰处于一种欧亚文明过渡缓冲地带的地缘价值而存在，它在地理上分隔开西部的波兰和东部的俄罗斯，占据着广袤的欧亚大草原的最西端，这里既是西方文明的边界，亦是俄罗斯文明的源头，呈现出东西方文明交汇点的地缘特性。

公元前约400—600年，东斯拉夫人开始生活在今乌克兰基辅地区。9世纪60年代诞生的基辅罗斯公国后来逐渐演变成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3个民族，史称“东斯拉夫三兄弟”。在之后的1 000多年里，同宗同源的俄白乌3个民族虽然经历数次分离与统一，但在各领域始终保持密切的交流。

基辅历来被誉为“俄罗斯城市之母”，反映出俄乌之间难以割裂的血缘、宗教、文化与历史联系（图1、2）。第聂伯河自北向南流入黑海，将乌克兰及其首都基辅分为东、西2个部分（图3）。东部乌克兰被蒙古人长期劫掠统治后，在17世纪中叶被纳入沙皇俄国版图，自此深受俄罗斯东正教的影响，居民广泛使用俄语，在文化上呈现出明显的俄罗斯化。西部乌克兰则在历史上先后被波兰、立陶宛、奥地利和（之后的）波兰与罗马尼亚分别统治，直到1945年才并入苏联，在文化上更加西方化，民众主要使用乌克兰语，多信奉希腊天主教。

1 公元10世纪的基辅城市平面图

2 基辅——“俄罗斯城市之母”

3 基辅第聂伯河沿岸景观

由于乌克兰国土多为地势平坦的大草原，缺乏天然屏障，历史上成为无数战争、移民与不同文化、宗教影响的汇聚之地。千年以来，乌克兰始终在欧亚列强不断的领土征服、文化撕裂与宗教纷争中试图把握自己多舛的民族命运，尝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国家重构、民族自决和宗教弥合，却又在一系列内部和外部因素导致的纷争、矛盾、悖论、彷徨、冲突、患得患失中迷失了发展方向。

语言、宗教、意识形态的撕裂，现代国家形态的先天性缺陷，与周边强大邻国的历史纠葛，均使得乌克兰民族认同愈加复杂化，这种复杂性深入到乌克兰民族的文化、艺术各个领域，形成乌克兰人在精神空间和审美文化中独特的悲剧意识。由此，乌克兰的文学、音乐、美术、戏剧作品常常呈现出忧伤、沉郁、静默的鲜明风格。这种历史文化的深层裂变和悲剧意识也深刻影响着乌克兰风景园林的艺术风格和演变轨迹。

●2 乌克兰风景园林的起源 ●

基辅是东斯拉夫文明的发源地，也是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园林文化的起源地。早在公元前5世纪，希腊历史学家格罗多特曾提到过位于第聂伯河下游的花园。6世纪，在基辅彼得罗夫斯克以及吉利洛夫斯克修道院建有花园。公元988年开始，东正教从拜占庭帝国传入基辅罗斯，由此拉开了拜占庭和斯拉夫文化的融合。11世纪时，年史编撰者聂斯多尔曾形象地描绘过基辅－佩乔尔修道院中的苹果园。1631年，在基辅主教院中建造了园林，时至今日这里仍然保留着数以百计的树龄超过400年的古老橡树。

根据文献记载，中世纪的乌克兰地域盛行宗教园林，几乎基辅地区每个修道院中都有花园，花园里栽种有花圃，主要栽培的是果树。这些花园平面结构和植物种植往往受到《圣经》的影响，有些修道院还带有圣林，强调装饰性与实用性的结合（图4）。

4 乌克兰园林的起源

——早期的圣像画中描绘的带有装饰性的修道院庭园

●3 乌克兰传统园林的发展脉络 ●

18世纪上半叶起，乌克兰传统园林艺术在沙俄统治下发展演进。随着东斯拉夫政治中心先后转移到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尤其是在彼得大帝和叶卡捷琳娜二世当政时，西欧的规则式园林和风景式园林深刻地影响着乌克兰主要城市的造园风格。19世纪随着俄国版图的扩大，经过本土化改造的自然风景园林迅速普及，并影响到基辅、克里米亚以及白俄罗斯等地区。

3.1 规则式园林

18世纪初，受法国古典主义园林影响，乌克兰造园活动空前活跃。这一时期的大多数花园呈规则式风格。基辅第聂伯河沿岸的古典规则式花园群绵延不绝。

18世纪40—50年代，沙皇曾先后聘请造园师福克和戈夫迈斯特为基辅最重要的沙皇花园设计了2个规则式园林方案（图5）。不同于地形相对规整的圣彼得堡皇家园林，沙皇花园选址于第聂伯河右岸陡峭的斜坡之上，地形十分复杂，对设计要求很高。

5 基辅沙皇花园设计方案

（左图为福克的方案，右图为戈夫迈斯特的方案）

根据现有的文献和图纸考证，福克提交的方案充满创意，一度获得评审委员会的青睐，他大胆创作出的图案复杂的花坛、典雅的水池和凉亭、下倾式的台地，充满视觉冲击力。在植物材料选择上，他多用果树和灌丛塑造规则式结构元素，为了让沙皇在基辅有宾至如归的感受，还采用白桦作为放射状林荫路的行道树，让人仿佛置身于俄圣彼得堡近郊。但由于该方案造价昂贵且地形塑造过于激烈，工程难以落地实施，最终被否决。

戈夫迈斯特的方案对地形的塑造相对平缓，造景元素除了有花坛和白色大理石喷泉，还倚靠宫殿建造了逐级下沉至第聂伯河的台阶和装饰性水池。毗连宫殿的还有一个呈不规则外形的附属花园，里面种植有葡萄等果树，在花园里的温室内种植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奇花异草。戈夫迈斯特提出的设计充分考虑了场地特征，更加现实、经济和可行，但美感略显不足。尽管如此，经过反复评审比选，最后该方案被选中并着手实施。

基辅沙皇花园的落成，无论从方案构图、地形塑造、植物材料使用等方面，都为乌克兰规则式园林树立了有别于俄罗斯传统皇家园林的艺术风格。遗憾的是由于战争破坏等原因，乌克兰的大部分规则式花园作品未能像圣彼得堡等城市历史园林那样被完好地保存下来，后人只能借助于历史文献和图纸档案开展研究。

3.2 自然风景园

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源自英国的自然风景园运动席卷欧洲大陆，这一时期自然风景式园林在乌克兰造园活动中占据了主导地位。距离基辅约200 km的小城乌曼建造了乌克兰传统园林史上最重要的艺术作品——索菲耶夫卡园（图6）。该园面积约127 hm²，如今已成为国家树木园。索菲耶夫卡园有别于俄罗斯自然风景园以天然森林为基底和以大宫殿为视觉焦点的构图方式，这里的地形极富特色，既有悬崖峭壁，又有平地缓坡，卡缅卡河成为贯穿全园的一条轴线。艺术修养极高的天才园艺师扎连姆巴和工程师梅特茨里在没有预先制定详细规划的情况下，根据现场的复杂地形直接决定景观布局，设计建造了金星洞穴、大河谷、克里特斯迷宫、大瀑布、纪念碑等景观元素。园内还修筑人工堤坝，建造了4个水库以保证周而复始的喷泉和瀑布景观（图7、8）。

6 索菲耶夫卡园平面图

7 索菲耶夫卡园中央喷泉

8 索菲耶夫卡园中央水域景观

这一时期的乌克兰风景园中值得一提的还有亚历山大园、阿鲁普金斯基园、特拉斯加涅茨基园等。其中，特拉斯加涅茨基园始建于1834年，这座自然式园林建在平坦的草原上，是景观重塑的杰出典范，建有许多人工小丘、峡谷、河谷和湖泊、水池。

1839—1848年，乌克兰建成了基辅大学附属植物园。19世纪中叶，在第聂伯河的两侧坡岸上建成了面积约10 hm²的“弗拉基米尔小山”公园。1890年，基辅建造了著名的普希金公园，该园以成群栽种的美丽的乔灌木林著称。

3.3 克里米亚园林

克里米亚半岛西、南临黑海，东北临亚速海，北以彼列科普地峡与乌克兰陆地相连。原属克里木汗国，后并入俄国。1954年2月，苏联领导人以“克里米亚同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之间经济上有共同性、地域接近、经济和文化关系密切”的理由，将克里米亚半岛从俄罗斯划归乌克兰版图。

在东斯拉夫造园艺术发展的历史长河中，克里米亚半岛占有特殊的地位。19世纪中期和下半期，在俄国贵族庄园开始普遍衰落的大背景下，这里却出现了一系列杰出的风景园林艺术作品。基于不同地域特征的自然和历史条件决定了这些园林的与众不同。

克里米亚风景园林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希腊人带来了大量的果树和观赏树种。而真正意义上的园林建设是从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开始的，当时半岛南岸最优质的土地被沙俄贵族、大地主、军队高级将领以及一些官员占领，他们在此进行了大规模的造园活动。第一个在此着手造园的是Г.А.波将金，为了在阿卢普卡建造自己的花园（图9），他在1786年专门从地中海国家运来了很多园林树种，如意大利松、意大利柏、雪松、悬铃木、月桂等。1812年，尼基塔村庄附近建起了国家经济植物园（图10），该植物园的主要任务是对经济植物和观赏植物进行采集、实验及传播，其范围既包括本地树种，也包括外来树种。在此之后，当地又兴建了一些大尺度的宫殿园林和庄园。19世纪三四十年代，私家园林开始出现，史载А.里谢利公爵和Н.Н.拉耶夫斯基将军在古尔祖夫（图11），М.С.沃龙佐夫伯爵在阿卢普卡，Л.波托茨基伯爵在利瓦季亚，博罗兹金将军在库丘克—罗姆巴特均建有私人宅园。除了贵族，许多靠经商发家的企业主也在这里大肆兴建别墅园林，以满足他们每年夏季到此疗养和休闲的需求，特别是雅尔塔郊外出现了许多宫殿和私人府邸，这些建筑的周边围绕着美丽的花园和果园。

9 阿卢普卡公园平面图

10 尼基塔国家经济植物园

11 古尔祖夫公园

19世纪90年代到20世纪初，在克里米亚半岛南岸的古尔祖夫、雅尔塔、阿卢普卡以及其他一些地方出现了许多疗养地和居民点，同时私家园林的规模进一步扩大。这一时期植物景观的营造成为造园的主要内容，风景园林开始向树木园的趋势发展。此外，这一时期的园林建筑融合了不同风格，特别是出现了许多带有东方装饰元素的建筑。

●4 苏联时期的乌克兰风景园林 ●

4.1 城市景观风貌的多元化特征

由于历史原因，东、西乌克兰加入苏联的时间并不同步。以哈尔科夫、顿巴斯地区、敖德萨等为代表的东部乌克兰长期处于沙俄和苏联的统治下，较快实现了城市化和工业化，科技、教育、重工业发达，人口稠密，是乌克兰的经济支柱。（图12、13）而西部乌克兰直至1945年才作为“二战”胜利结果被划入苏联，经济以发展农业为主，这里肥沃的黑土地为其赢得了“欧洲谷仓”的美誉，而工业、科技等则相较东部落后。

12 沙俄控制下的敖德萨城市总体规划平面图（1913年）

13 敖德萨市鸟瞰——典型的俄苏港口城市绿化风貌

东、西乌克兰迥然不同的历史宿命、宗教信仰和社会人文发展轨迹导致二者巨大的文化差异和地缘政治裂变，这种差异性致使乌克兰的不同地区在城市绿化和景观风貌上表现出与苏联其他加盟共和国截然不同的多元化特征。

位于乌克兰东部的第二大城市哈尔科夫是一个由20个卫星城组成的现代化大都会区：宽阔的街道、壮观整齐的公寓群、庄严的行政办公大楼、宏伟的重工业厂矿基地，分布均匀、设施齐备的现代文化休憩公园和中规中矩的居民区绿化，以及城市中穿插着17世纪的波克罗夫斯基大教堂、19世纪的主教教堂和纪念1812年战胜拿破仑的钟楼，让这里的一切都呈现出典型的俄苏风格（图14~16）。而西部乌克兰最重要的经济文化中心——古城利沃夫的城市建筑和人文景观则集中融合了中东欧和西欧国家厚重的人文历史积淀，在风格上兼有哥特式与巴洛克式、文艺复兴式与罗马式的风格，典雅的欧式古典花园穿插点缀其间，老城区风貌似与布拉格、布达佩斯等东欧古都并无二致（图17）。

14 20世纪初哈尔科夫城市景观

15 19世纪末的哈尔科夫城市格局呈现典型的俄式风格

16 哈尔科夫城市风貌

17 利沃夫城市风貌

4.2 首都城市绿地系统的优化完善

基辅作为乌克兰首都，曾是苏联第三大城市，地处乌克兰中北部，第聂伯河中游两岸，以及其最大支流普里皮亚季河与杰斯纳河汇合处附近。基辅是乌克兰的经济、文化、政治中心，面积777 km²，人口约260万，是世界著名的“花园城市”（图18）。

18 基辅城市绿地系统

基辅自古以来就以规模宏大的园林和森林著称。苏联时期，1917年，基辅城市建成区公共绿地面积为543.8 hm²，1941年达到800 hm²。战后年代中，政府为恢复原有绿地做了大量工作，并建造了许多新的绿地。基辅的绿地系统依托森林而形成，在其周围形成的森林公园保护带成为城市的一部分。绿地系统将小区公园、街心花园、林荫路结合在一起。在建成区，公共绿地分布均匀，极大地完善了城市的生态条件。

“二战”后，政府对第聂伯河沿岸公园建设做了大量工作，其用地被处理成台地形式。在河的右岸斜坡，铺设了一条同堤岸平行的园路，并建造了许多园林建筑。位于第聂伯河右岸的中央文化休息公园最为引人注目，它是在原有的一些古老园林的基础上，通过对设施欠完善和尚未绿化的右岸山坡上的荒地进行开发后扩建而成的。而河的左岸同样建设了约2 000 hm²的水上浴场、活动站及公园群。今天的第聂伯河沿岸公园形成了一连串水体和绿带，绵延30 km见不到尽头，如同珍珠项链般镶嵌在城市版图上。

截至苏联解体，乌克兰独立前夕，基辅已建有66个公园，232个街心花园，以及33条林荫路。城市建成区公共绿地面积达到3 745 hm²，人均公共绿地面积达到20m²，远期规划指标为40m²。但如果将城市所有类型的绿地都计算在内，基辅的人均绿地面积已达到82m²。而在整个市域范围内的绿地总面积现为53 400 hm²（含森林公园），约占城市总面积的65.6%。此外在城市的外围还拥有15万hm²的天然森林（图19）。

19 基辅城市绿化风貌

4.3 纪念性景观

“二战”给乌克兰这个充满悲剧性的民族再次带来巨大的伤痛。战后，以纪念战争胜利、缅怀死难军民为主题的纪念景观在乌克兰全境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这其中，卫国战争军人永垂不朽公园具有代表性。该园建在乌克兰首都基辅市第聂伯河畔的一处斜坡上，面积7.3 hm²，原址是1895年建成的一座古老园林。公园经过改建后，用于纪念1941—1945年卫国战争时期牺牲的将士。改造工程的设计师们成功利用了场地的地形特点和园内已有的树木，在有限的场地上再建了一处发人深思的纪念园林，该园布局紧凑，设施简朴，独具特色。

作为公园的主轴线，从中央入口处的笔直的林荫道一直通达庄严的方尖碑。林荫道8 m宽，至终点处逐渐收缩至6 m，增强了透视效果，强化了林荫道的庄严感（图20）。60 m长的花岗石台阶通向阵亡英雄林荫道，直到军人墓地。在主林荫道旁，围有2层修剪的千金榆，视线上感到空间更为开阔。在这里，阵亡英雄林荫道与稍高出地面的半圆形广场相连，广场以花岗石铺地，上面耸立着用深灰色花岗岩筑成的方尖碑。塔高27 m，其基座旁的石基上是无名烈士墓，墓上有青铜的光荣花和长明灯（图21）。

20 纪念方尖碑前的中轴视线

21 青铜花和长明灯

4.4 专类公园

4.4.1 基辅植物园

基辅植物园创建于1935年，占地235 hm²（其中水域面积约1.25 hm²），隶属乌克兰科学院。苏联时期，它是以莫斯科总植物园为牵头单位构建的联盟植物园体系中的重要一环。植物园位于第聂伯河畔小丘陵坡地上，依山傍水，风景如画。从植物园中心俯视，可望见清澈的第聂伯河、金色的沙滩、绿色的森林与教堂建筑熠熠闪光的尖顶交相辉映。基辅植物园前身曾是伊奥诺夫修道院庄园的一部分。十月革命之后，由乌克兰科学院院士Н.Н.格里希克及苏联建筑科学院院士А.В.弗拉索夫共同设计。园内主要建筑物有植物学大楼、博物馆、温室以及乌克兰、高加索、中亚、远东等地区的展览馆（地区性的博物馆）。在景观风貌上也表现出古代乌克兰田园风格和集体农庄风格。植物园在瀑布、岩洞、喷泉等的景观元素的点缀下显得格外美丽（图22）。

22 基辅植物园全景

基辅植物园的展区分为植物地理区系、植物分类区系以及经济作物区系。地理区系中有8个部分：乌克兰平原地区的森林植被、乌克兰草原植被、喀尔巴阡山植被、克里米亚植被、高加索植被、阿尔泰和西伯利亚植被及远东地区植被。展区总面积达52 hm²（图23）。植物分布按进化过程设置，并引种有乌克兰地区的野生植物、木本植物及地表植物。在经济作物部分有果树、药用植物、粮食作物以及蔬菜等。基辅植物园以蔷薇、菊、大丽花、唐菖蒲、兰科、仙人掌科、石竹科、乌克兰兰花为特色。

23 基辅植物园总平面图

4.4.2 基辅动物园

1914年始建的基辅动物园最初面积为23 hm²，它有着独特的自然风景以及建筑布局，苏联时期公园设施被不断完善，面积扩至41 hm²，一度是苏联规模最大的动物园。公园在规划设计时尽可能利用了场地的谷地和山丘等地形特征。总体规划构图是自然式的，但局部也有一些整形式设计。公园的谷地设置了池塘，其中安置有不同种类的水禽，同时还营造了美丽完整的水系，并具有一些轻巧的小桥，它们与出色的绿化种植，起伏的山丘一起形成引人入胜的风景。

4.5 风景园林学科的蓬勃发展

苏联时期，乌克兰风景园林专业在城市及居民区绿化学科体系框架下得以蓬勃发展，诞生了一批学风严谨，著作等身，备受尊敬的专家学者。1960年，乌克兰著名园林学家、观赏植物学家卡列斯尼科夫出版《观赏树木学》，在苏联风景园林学界产生了重要学术影响（图24）。1888年，卡列斯尼科夫出生于乌克兰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在哈尔科夫农林学院接受教育，后任教于苏联多所高等院校担任观赏植物学教授，曾受邀参与战后乌克兰、索契、格鲁吉亚以及捷克斯洛伐克等地著名历史园林的植物景观修复工程。在《观赏树木学》这部厚达704页的巨著中，有1/3的篇幅详述了园林植物配置基本理论和方法。时至今日，本书仍不断被再版重印。

24 《观赏树木学》扉页

乌克兰拥有深厚的科学技术积淀和人文艺术底蕴，风景园林高等教育一直比较发达。位于西部古城利沃夫，始建于1874年的乌克兰国立林业大学于苏联时期较早设置了风景园林专业，并于1984年建立了风景园林系。目前设有林业与风景园林学院，提供风景园林专业学士至博士阶段的专业教育，在乌克兰园林教育中占重要地位。此外，白教堂国立农业大学（基辅）、国立农业大学（基辅）、基辅国立建筑大学以及乌曼国立农学院、哈尔科夫城市规划学院、哈尔科夫建筑设计大学等十余所高校均设有风景园林专业、专门化或相关课程。目前乌克兰风景园林高等教育的学士—硕士—博士学位体系较为完备，有一定特色。

●5 后苏联时期乌克兰风景园林实践主题●

苏联解体后，乌克兰迎来国家独立，瞬间开放的言论自由和无限制“民主化”在一定程度上造成社会思潮混乱，导致意识形态领域的剧烈震动，加剧了民族、社会分裂。乌克兰精英阶层对于国家和民族应该全盘西化，努力成为欧洲文明的一部分，还是靠向东方，进一步强化与近邻和兄弟民族俄罗斯的政治、经济、文化联系一直争论不休，从政府到民间形成了深层、尖锐的对立。

与此同时，随着历史档案的解密，在苏联时期的大部分时间中都“被小心掩盖”起来的一系列“历史空白点”被一一揭露。对西方价值观主导下的“独立”“民主”“自由”的狂热，以及对苏联时期乌克兰民族遭受苦难的历史事件的纪念和反思成为后苏联时期风景园林和公共景观艺术创作的重要题材。遍布基辅、哈尔科夫等主要城市的（改造后的）“独立广场”（图25）、新切尔诺贝利核灾难纪念碑景观、乌克兰大饥荒纪念景观等作品在此背景下应运而生。

25 改造后的基辅独立广场（原十月革命广场）

2008年，为纪念20世纪20—40年代发生在乌克兰的几次大饥荒（具体时间分别为1921—1922年，1932—1933年，1946—1947年）中的遇难者，在卫国战争军人永垂不朽公园内离方尖碑不远的一处台地上，新建了一座“烛光”纪念碑（图26）。碑体由混凝土制成，呈典雅的白色蜡烛状，高32 m，碑身采用乌克兰传统刺绣纹饰，顶部是镂空火焰状金属材质。纪念碑底部四周均围有黑色铁制十字架，其地下部分是一个纪念厅，里面陈列着载有大饥荒遇难者姓名、年龄、城市、住址等信息的纪念册。纪念碑的前方是一尊小女孩铜像，女孩身形纤瘦，面目憔悴，手捧麦穗，站在一个石磨盘上，磨盘的正立面用乌克兰语刻着“活着”，令人印象深刻（图27）。从第聂伯河边的坡底有林荫路直通到“烛光”纪念碑。2019年Nizio工作室和Project System公司合作，共同完善了乌克兰基辅大饥荒博物馆的方案设计。

26 坐落在坡地上的“烛光”纪念碑

27 手捧麦穗的小女孩铜像刻画出“大饥荒”惨状

●6 结语和讨论 ●

长期以来，乌克兰的寻道图强之路因历史宿命和欧洲大国地缘政治裂变而始终充满着矛盾和悖论、冲突和撕裂、悲剧和苦难。无论是历次大饥荒、“二战”创伤、切尔诺贝利核灾难，还是独立之后的社会分裂、民族纷争、大国博弈，都使得乌克兰在国家发展道路上充满了悲剧和动荡。“欧洲失败国家”的负面评价更是给乌克兰带来了刻板的文化偏见。因此长期以来，乌克兰园林研究在学术界一直被边缘化，几乎只能在西方园林史的俄罗斯园林篇章中找到只言片语，成为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乌克兰是欧洲领土面积第二大国，人口第七大国，连接着欧洲和俄罗斯两大文明，有着优越的地理区位，美丽的海岸线，适宜的气候，优质的土壤条件，丰富的植物种类和得天独厚的风景资源。同时，乌克兰拥有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是东斯拉夫文明的源头，不仅科技教育发达，工农业基础雄厚，而且文化艺术积淀深厚，其文学、绘画、音乐、戏剧、建筑、雕塑等特色鲜明，是一个盛产文学、艺术、科学大师的伟大民族和国度，这一切都在客观上使其具备发展风景园林的良好基础条件和潜力。

乌克兰国土多为平坦无树的东欧大草原，仅有的山脉为延伸至其领土西部的喀尔巴阡山的一部分，这为乌克兰园林艺术风格的塑造奠定了自然地域本底，它和俄罗斯以郁郁葱葱的天然森林为基底的造园路径和城市绿地分布格局有着较大差异。因此，以俄罗斯园林艺术史观来审视乌克兰园林无疑会带来一定的片面性，园林史学界有必要在区域国别视角下重新探讨乌克兰风景园林的历史演变和艺术风格。同时，东、西乌克兰不同的语言、宗教和人文艺术取向，以及风格迥异的城市绿化和景观风貌所带来的乌克兰风景园林的多元化特性亦值得学界进一步深入分析研究。

注：此文未正式发表，此稿非最终版，发表前请勿引用。

●图片来源 ●

图 1、5~6、9~11引自ВЕРГУНОВ А.П.,ГОРОХОВ В.А. Русские сады и парки[M]. Москва,1988；

图2、4引自ВЕРГУНОВ А.П., ГОРОХОВ В.А. Садово-парковое искусство России от истоков до началаXXвека[M]. Москва,2007；

图3、18~23、26、27引自：杜安，赵迪.俄罗斯现代园林景观[M]. 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6。

图7引自https://www.dobovo.com/blog/ru/топ-5-мест-осень-2017.html；

图8引自https://planetofhotels.com/guide/ru/ukraina/uman/park-sofievka；

图12、14、15引自Лисовский В.Г., Кириченко Е.И., Щеболева Е.Г.. Лисовский В.Г., Кириченко Е.И., Щеболева Е.Г..Градостроительство России середины XIX — начала XX века[M]. Москва,2010；

图13引自http://odpublic.net/news/2015/01/27/odessa-ostaetsya-gorodom-millionnikom；

图16引自https://news.liga.net/region_news/news/u-harkova-poyavitsya-novyy-brend-goroda；

图17引自https://traveltimes.ru/мультикультурный-город-львов；

图24由作者提供；

图25引自https://politeka.net/news/society/979499-mezhdunarodnyj-ajeroport-ispravil-nazvanie-kieva-teper-pravilno。

●作者简介 ●

● 杜安

男/上海市园林设计研究总院有限公司高级工程师/中国风景园林学会理论与历史专业委员会委员/研究方向为风景园林规划设计理论与实践、“一带一路”风景园林国别与区域研究

文章编辑 刘昱霏

微信编辑 夏晗冰

审核曹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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