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注册
- 登录
- 小程序
- APP
- 档案号
临时杂志 · 2020-12-11 09:39:32
“此时彼地” 是《临时》庚子鼠年的特别专访。
呈现“此时”疫情“彼地”建筑师的反思与感悟。
探讨设计在当下和未来所面临的挑战与契机。
“此时彼地”第二期嘉宾:黄泽林
2020年5月14日,@深圳梧桐山(空气联盟事务所窗外)
通过深度和具体的思考避免孤独和焦虑。
临时工:疫情期间一个人在家生活和工作会不会感到孤独?从前的人共享的信息有限,反而发生交集的可能性大。现在信息选择变多了,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的概率其实是更低的吧?
黄泽林:当下对“信息”的共享和选择,我的理解是本质上并没有和过去有那么大的差别。例如我们平日收集到的日常“信息”或者话题:恋爱、结婚、考学、下冰雹、刮台风等等,这样的信息应该不会因为发生在过去或者现在、这里或者那里、现实世界还是网络世界、一百个人知道或者一百万人知道而会使人产生根本性的认知差别。如果我们所说的“信息共享”是指一种深度的认知和交流,哲思的或者专业的探讨,那么在任何一个时代应该都是属于低概率出现的交往状态。人的自身是否感觉孤独可能更多的是一种当事人自己主观的心态选择,与客观信息量或交集量的多少并不是成比例的关系。可以想象一下:当你面对一个言不由衷的活人聊天,或者阅读已经不在人世的叔本华的书,是近在眼前的这个人还是远在天边的叔本华更接近作为朋友的角色?是那些耳边似是而非的声音还是书里铿锵有力的话语更能带给你能量和活力呢?
临时工:如何克服一个人做设计没有支撑和反馈的困难?如何在这个过程中客观地认识自己?
黄泽林:个人的建筑事务所并不代表是由一个人完成所有工作,只能说目前事务所的状态是在项目过程的团队里作为建筑师角色的人只有一个。每一个建筑师都会有自己的建筑观,这种不同的观念选择没有对错或优劣,只是一种不同人对于建筑呈现表达方式不同的取向。但是,更多时候我们深化一个建筑方案或为了保证落地品质,需要的不是不同观念方向的选择,而是更实质性的深化或落地意见。例如甲方对于成本和功能的反馈、机电工程师的系统反馈、结构工程师的力学反馈、建筑物理工程师的环境反馈、材料厂家的材料工艺反馈、施工团队关于工序合理性的反馈等,这些反馈比起不同建筑观的选择,应该对项目的品质有更直接和现实的意义。但并不是说我要执着于只有一个建筑师的团队,若事务所未来有幸得以成长,有更多的建筑师加入团队是肯定的。至于如何在工作过程中认识自己,或许并没有那么优先,客观地观察项目的各种因素和状态比起观察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对我来说更重要。
临时工:独立实践了四年,平均每年落地一个小作品,会对缓慢的进展感到焦虑吗?疫情对你个人和事务所有影响吗?
黄泽林:最近读了一本关于一家北欧大型建筑事务所的书。书里作者介绍了事务所的情况,他说在过去的五年中事务所做了几百个概念和方案设计,但是目前一个都还没有被建出来,这让他觉得有点失落。我还以为每年能有一个我自己认可的项目能被建造出来已经不少了呢。今年的境况,对事务所项目会有一些直接影响,不过想想建筑行业的项目在过程中暂停甚或夭折应该是一种更接近常态的现象,所以也不好说这期间所导致的项目影响情况是否有比其他时间更特别。工作以外,这些年来我会尽量持续进行一些兴趣的阅读和专业技术的学习,以此慢慢拓宽知识面和提升专业能力,所以精神生活这部分应该差别不大。
首层是花园的房子
多元的交互:引发建筑的活力。
临时工:作为有艺术学习背景的建筑师,如何理解创作过程中的“审美冲动”和理性的关系?如果没有理性的支持,单纯的“审美冲动”是否无法转化成建筑?
黄泽林:挺难想象在什么情况下是完全不具理性的审美冲动。例如,某人看到某物后内心产生“好感动”或“好难看”的感叹时,应该也是在他的大脑里通过处理和分析接收到的影像信息后做出的情绪反馈,这种思维过程本身已经是附带理性的吧?类似的道理:建造也必然脱离不了理性。从开始“想”建造的时候,发生这种“我想如何建造”的状态时理性就已经出现了。感性和理性应该是同时存在的,只是在当下的这一刻中哪一种占有大脑活动的比例更大而已。
临时工:你花了大量的时间通过阅读哲学、艺术、科学的书籍来摸索自己的兴趣点。你如何总结目前的设计核心?
黄泽林:我对建筑的认知不是一种固态的个体表现而是一种整体环境的概念,这是我这些年来关于建筑形体、空间、气氛等元素思考和研究的不变主旨。建筑设计的结果不是为了获得一个独立的表现性个体或强调单个对象的三点透视空间,而是一种多元环境相关性的概念。
临时工:你似乎试图让建筑呈现出柔软、流动的状态,可以具体解释下背后的动机吗?
黄泽林:我对有机的状态或现象感兴趣。“有机”的关联性和延展特征是具有生命活力的表现。“活力”虽然是抽象且主观的个人感受,但它似乎是那些会让我感触良多的建筑或其他创作物所共有的特征。如果试着仔细观察,在中国传统里各种优秀的创作中也都充满了有机的动态现象,例如建筑,绘画,家具,瓶罐,甚至诗歌或古文中极简的字词关系等等。我希望可以在自己的设计中呈现这种能引发活力的动态现象。或许建筑学中谈的那种抽象的“可能性”就是在这动态的空间现象过程之中出现的吧。
高窗下的隔墙
漫步的瞭望塔
创造幸福的建筑需要做的比“抽象”更多。
临时工:“抽象”似乎是把有机世界无机化的过程,把变幻无常的东西转化为必然性的存在。从心理层面来看,“抽象”是超越迷乱的现实世界,止息痛苦获得安宁的人类本能吗?
黄泽林:抽象对我的吸引力不是“无机”,相反是它“有机”动态现象的特征,它试图把存在于我们眼前过度复杂的相关性归纳与整合在有限的时间、空间和形式之内并让它们缓慢地互动,让愿意去发掘的人可以更清晰或容易一点发现我们生活的环境特性。我想抽象并没有超越迷乱,只是稍微整理因为“过多”而似显迷乱的存在以助理解,它只是众多用来理解生活环境状态的其中一种方式吧?人类的大脑是个复杂的存在,到底“人性本是什么”,还真不好说呢。
临时工:理解和接收“抽象”却是个相反的过程:是把无机必然之物与有机鲜活的个人生命经验相联系而转化的过程。转化的可能性越丰富,可以引起共情的人就越多吗?
黄泽林:“无机”可能是需要在一定的尺度和时间范围内讨论才成立的一种相对概念。本质上在我们生活的环境中,所有的对象应该都是有机的,正如所有的存在物从天文物理学的角度看都是一种动态变化且和周边环境发生相关性才能得以存在并延展的。我很触动于物理学的这个基本观点:任何物质还原到最后都是相同的粒子单元。例如一块塑料,一堆混凝土,一棵树,一个人等都本源于相同的粒子。如果是这样的话,还存在绝对意义上的无机概念吗?那种具有广阔抽象特征的场域,或许它的意义并不是为了引起人们的共情,而是试图为“意识”活动提供“自由”的可能性。相比之下,具象的象征物才应该更容易引起“共情”现象吧。
临时工:建筑师对于设计往往有两种倾向:一种是回归生活,具体而亲切;一种是脱离生活,抽象而神秘。哪一种更能让使用者感到幸福?
黄泽林:我个人会更愿意选择既可以让人舒适地生活,又能使人体验抽象的建筑。许多优秀的建筑师已经用实践向我们证明了这种并存是做得到的,只是这样的建筑确实相对较少。艺术家Christo Vladimirov Javacheff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The world can live without this project , I cannot live without this project。”今年他离开了,正如他言外所认知的:“没有他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他也确实给世界留下了有影响价值的知识和作品。或许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生命里那个独一无二的“Project”,一个人的幸福感应该是受多种因素影响而产生的综合感受,单凭一个由建筑师设计的建筑物应该难以令使用者产生完整的“幸福感”吧。
临时工:极端的抽象形式对于使用者而言会不会过于冷冰冰?缺少“人味儿”?
黄泽林:对于一个风格强烈、或手法已经成熟的优秀建筑师来说,即使作品形式如何新颖、独特、或抽象,我个人是不会认为它会产生冷冰冰的形式主义感。会被批判为冷冰冰形式主义的建筑,通常都是设计思维稚嫩,忽略建筑作为日用品的基本功能,只为表现个人移情思维的形式或风格的刻意模仿物。我想这其中最根本的区别并不在于形式或抽象的问题,而是运用某种形式的时候建筑师是否用心考虑了人、生活、环境。我相信那些优秀、成熟、纯粹而抽象的建筑是贴近人、日常生活和具体环境的。
产品展示的桌子
微环境上的屋顶
通往露台的门窗
突破“局限性”才能发现属于这个时代的可能性。
临时工:“纯粹”的建筑在面对极为复杂的具体社会、文化、物理环境时是否有局限?
黄泽林:相信任何一种建筑类型都是有局限性的。建筑师可以通过发展建筑学并参与社会实践,回应部分建筑需求,但并不代表所有的建筑都必须具有建筑学属性。就像不少人会提倡城市和建筑应该充满可能性,但仔细观察后我们会发现,那种自称充满“可能性”的提案大多也只是发言者个人主观而局限的“几个选项”而已。或许当某人瞧不起或认为他人在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后选择的某种建筑是错误的那一刻起,“可能性”就已经不存在了。有时我们不必把某种对象或方式的影响力、接受面放得过大或缩得太小,人类社会似乎从来都不会只需要一样东西或完全排斥一样东西。正如有些人喜欢装饰且奢华的建筑,有些人喜欢简洁而抽象的建筑,有些人喜欢砖头的建筑,有些人喜欢木头的建筑……只要有“有些人”接受那就是“适宜”并被需要的,也就是可以存在的吧?对于某类建筑的极端否定,这种思想的根本性和没有理由的“种族歧视”应该是类似的吧?
临时工:东方人探寻世界的方式像“剥洋葱”,一层一层了解它的特性和规律;西方人的方式更像“切洋葱”,通过不同切法观察截面去找根本。这两种方式对建筑的呈现有什么影响?
黄泽林:这两者应该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东方古典哲学探寻世界的方式或许不是“剥洋葱”,我的理解更像是不知道洋葱是什么就直接先接受它,而后探寻它是怎么合适地存在。没有具体的细节研究,而是一种对“洋葱们”存在的相互关系的探寻和理解。西方的传统方式相对之下可以说是先去研究和确认“洋葱”细节,而后才会承认对象的存在。但是这样的东、西方思维分类已经不适用于今天的时代了。现在人们的思考方式已经更综合:具象和抽象,微观和宏观,确定性与不确定性是一起进行着的。因此,可以发现在我们这个时代的建筑师并不像以往的时代那样把关注点放在“风格或样式”这类相对局限而具体的语汇上,更多的是关注一种整体性的环境关系或空间关系的综合概念。
接待与研学中心
空气山·凤凰花嘉年华多功能馆
飞地书局
艺栈
深港双年展参展作品:云剧场
临时工:传统建筑学对于如今我们所处的时代而言是否显得有些过时和尴尬?
黄泽林:我是这么理解的,建筑学会随着时代的推移而不断层叠和变化,传统建筑学是当代建筑学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没有它的沉淀,今日的建筑学应该难以成立。某些极端否认传统建筑学价值的思维挺让人困惑的,就好比是一个人在否认自己父母的存在或意义一样,这不太合适吧?我们或许可以放宽自己,试着从多维度来解读“时代”,这样应该能给自己提供更多的可能性。通过历史可以学习到的是:那些卓越的人物都会在吸收前代知识的基础上,拥抱他所在的时代,并展望未来。本质上,一般情况下建筑是一种商品或日用品的概念,只不过当建筑被做得深刻了,它确实能突破商品与日用品的局限并进化成为一种文化意义的概念,这或许就是建筑学独特而美妙的潜在可能性。
临时工:我们的时代是否根本不需要“创造力”,因为它已经被很多东西填满了。其实作为今天的建筑师,更需要具备“判断力”,敢于取舍?
黄泽林:“创造力”可能更像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固有潜在本能,只是不同人发挥的领域和程度有所差异,它不会因为我们觉得不需要就消失,或者说今天我需要它就如潮涌来。正如科学可以是毁灭性的武器也可以是造福生活的工具,创造力的角色应该也是类似的。我想无论是对于今天的建筑师或过去的建筑师而言,判断力都是必不可少的。建筑师工作的主要任务可以说就是要基于各种条件进行判断后做出选择,并承担这些判断和选择的结果所带来的外界回响,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好坏参半。所以,比起判断力和选择力可能更重要的是对于产生结果后接受评价的谦逊或抗压力吧。
特别声明
本文为自媒体、作者等档案号在建筑档案上传并发布,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建筑档案的观点或立场,建筑档案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
14
好文章需要你的鼓励
请回复有价值的信息,无意义的评论将很快被删除,账号将被禁止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