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工务署大讲堂 VOL.2

城市，假如我们把它当做一个有机生命体，它就一定会从年轻走向中年，走向老年。设计师要做的工作就是如何能够让它始终符合其发展规律，保持一种相对健康的状态。城市发展是一个历程，是历史的叠合。要敬畏历史、敬畏文化、敬畏生态。城市的有机更新强调人和社会、人和自然的和谐共生，强调“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

—— 章明

大师介绍

Master Introduction

章明

长江学者 / 上海市工程勘察设计大师

同济大学长聘特聘教授、博导

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景观学系主任

同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集团)有限公司总建筑师

亚洲建筑师协会建筑奖金奖、世界建筑节WAF年度大奖、国际风景园林师联合会亚太地区景观奖（IFLAASIA-PAC LA Awards）杰出奖、国际景观双年展罗莎·芭芭拉大奖、RICS（RoyalInstitution of Char-tered Survevors皇家特许测量师学会）中国奖年度城市更新项目冠军、AIA2022 第五届中国年度杰出设计奖及中国建筑学会建筑设计大奖金奖、全国勘察设计行业奖一等奖等获得者。

代表作品 ： 苏州河南岸（黄浦段）滨水公共空间景观提升改造工程、杨浦滨江公共空间示范段、绿之丘、杨树浦电厂遗迹公园、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青果巷历史文化街区织补区域修缮整治工程等。

苏州河南岸（黄浦段）滨水公共空间景观提升改造工程

杨浦滨江公共空间示范段

绿之丘‍

杨树浦电厂遗迹公园

讲座介绍

Lecture Introduction

随着我国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人民城市”理念，对城市的公共空间进行再造升级，是很多城市目前的工作重点之一。2024年3月7日，受深圳市建筑工务署邀约，同济大学特聘教授、长江学者章明先生来到深圳，就“‘人民城市’理念下的建成环境再生”为题展开了演讲，以上海的滨水空间为主例，详实而生动地讲解了构建城市新型环境空间的理念与方式，并对深圳未来的发展改造提出了宝贵的建议。

01

“当我们的城市基础设施还不尽完备的时候，旧城改造确实解决了很多社会矛盾和社会问题。但当这些工作结束之后，我们发现自己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城市的历史文化、集体记忆在改造的过程中被抹去，快速的城市化进程也导致出现了大量品质不高的公共空间。在解决完一些最急迫的问题，比如 最基本的居住条件、基础设施的匮乏后，人们对城市空间的诉求开始提升了，慢慢地从旧城改造模式转向了城市有机更新模式 。”

原作实践

一个城市最为独特的文化标签，是它承载的历史风貌和社会生活。上海的新城市化改造，也经历了从“拆改留”到“留改拆”再到“留改拆并举”、从“旧城改造”到“城市有机更新”模式的转变。如何让城市适应新型改造模式，并且将历史与现代的维度纵向融合到一起，是城市有机更新的着眼点。

对于城市而言，现代的书写最具有话语权；而将城市视为一个生长的有机体，用系统的眼光去审视它的发展，是使其不断发展、充满活力的关键。

宗史时用，向史而新。任何历史文本的建构都需要作者，每段历史都有其各自的作者，那么究竟谁才是“作者”？事实上，作为作者实质上意味着要对文本负责。作者的身份不是一种自然身份，而是一种社会建构，这种建构因语境的不同而异。因此，从本质上来说，当下作者的权威性最为强烈，有权力从他所处的历史位置和利益考虑来发出应有的声音，而其合法性在于推动历史的当下进程。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改造前）

城市的未来，取决于现在我们看待过去的态度。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坐落于上海市黄浦区花园港路200号，它的前身是建于1985年的南市发电厂。它经历了功能置换转型和适应性再利用，完成了从工业时代地标到市民公共文化场所的华丽转身。昔日能源输出的工业机器已然转化为推动文化艺术发展的强大引擎，充分挖掘了上海工业遗产在新时期的历史价值、文化价值与人文情感价值，将建筑根植于丰厚的场所精神之中。

它是中国大型工业建筑完整地、规范地改造再利用为大型城市公共建筑的有益尝试，是首座政府投资的公立当代艺术博物馆，在中国工业建筑改造与再利用领域具有开拓性的示范价值和社会意义。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对原有南市电厂的有限干预，最大限度地让厂房的外部形态与内部空间的原有秩序和工业遗迹特征得以体现，同时又刻意保留了时空跨度上的明显痕迹，体现新旧共存的特有的建筑特征。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设计以空间的延展性蓄意模糊了公共空间与展陈空间的界定，使艺术馆以开放性与日常性的积极姿态融于城市公共文化生活，不仅颠覆了传统意义上游客与展品间的关系，而且使得建筑拥有了一种文化的亲和力，使之成为一个触手可及的艺术馆、一个公平分享艺术感受的精神家园、一个充满人文关怀的城市公共生活平台。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展览与活动‍‍‍

02

滨水空间的再造，是城市未来十年转型中的重要切入点。

原作设计工作室参与设计的大江大河‍

滨水空间的改造牵涉的元素极为复杂，因此其更新是非平面化工作，需要放到城市设计的视野中考虑全要素的提升，而各工种相对独立的工作模式在处理复杂要素间的环境问题时已初显“捉襟见肘”的态势。

在这一背景下， “八合一”理念提出，即搭建城市设计、建筑设计、景观设计、市政设计、水工设计、生态修复、智能设计和艺术设计协同合作的跨学科研究框架与实践平台，并在该理念下，构建“系统化空间营造、历史文脉延续、基础设施复合、生态环境修复、场景节点构筑、公共艺术植入”城市滨水空间再生体系的六个维度。

杨浦滨江公共空间改造过后，已成为当地居民乃至游客的乐园。从“工业锈带”到“生活秀带”，这里见证了上海百年工业的发展历史，是上海城区功能丰富的代表性区域。

章明及其团队力图打破模式化的滨水景观，重塑滨水公共空间的物质文化景观，在对既存文脉的探索之上，复现临水而居的人地关系；一方面强化这一场所的特质，另一方面借由场所散逸出来的诗性促发新的演绎，所谓“锚固与游离”。

杨浦滨江公共空间示范段

场地上既有的各种物质存留作为媒介和着力点，使场地牢牢地与其过往及当下的社会文化相联系，反映在空间之中；新介入的元素既保持着对既有环境的尊重，有限度地介入现存空间之中，同时又以一种清晰可辨的方式避免和既有环境的附着与粘连，与老的部分形成比对性的并置关系，共同生长在一个连续且不断叠加的过程中，呈现出场地中“时间的厚度”。

在总体布局上，他们摒弃了模式化、图案化的设计方式，而是从对既有环境的空间脉络梳理出发，从场地肌理着手展开设计，努力营造富有时间厚度的城市公共滨水空间，避免忽视时间延续性的“城市重建”，以寻求工业遗存的活化与再生以及场所记忆的诗意重现。

杨浦滨江公共空间示范段

章明及其团队提出有限介入和低冲击开发的设计理念，并将其凝练为以下四个具有实际操作性的方面：一是工业遗存再生利用，强化场所记忆、增强居民归属感和认同感；二是路径线索重新梳理，营造公众体验、提供丰富多彩的公共生活，实现社会公共资源的共享；三是原生植物复原保留，植根生态理念、运用海绵城市设计技术，打造绿色友好型城市景观；四是周边地块沟通联系，促进城市更新、通过公共空间营造，以线带面推动城市更新，激发城市活力。

杨浦滨江-绿之丘‍‍‍‍‍‍‍‍

章明及其团队对场地上工业遗存的抢救性保留，对各厂区历史故事的挖掘，最终打造5.5公里连续不间断的工业遗存博览带，振兴了工业文化遗产。他们还将江边近百年的工业历程连通实体空间一同归还市民，让工业文明的记忆以具有时间厚度和空间深度的城市景观的方式丰富城市文化，并重新融入城市日常生活。项目的落成让以往被忽视、被拆除的工业遗存重新回到了公众的视野中，比如老去的起重机焕然一新后，成为了广场上不二的视觉焦点。

杨浦滨江-起重机‍‍‍‍

以往单一维度的“艺术美化城市”已转向“艺术塑造城市”，城市公共艺术作为城市活力的催化剂，成为城市精神角色的承载者和城市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体现出日常性、参与性和事件性的特征。2019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2020上海旅游节等公共事件，将艺术植入空间，将温度注入生活，进一步触发了人们对工业遗存旧有观念的转变。

如今，贯通工程给周边市民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改变，很多人几乎天天都到江边活动，他们说：“我们对这里已经产生了感情，饭后来江边散步成了每天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杨浦滨江-公共艺术‍‍‍

而此项目最具社会意义的方面，在于它是滨水公共空间转型的先行者与示范者，为后续工程提供了借鉴价值。杨浦滨江示范段于2016年7月正式对公众开放；整个长达45千米的黄浦江两岸以慢行系统贯通为基本要求的贯通工程随即展开。在流线整合、可达性提升以及城市文化传承等方面，杨浦滨江示范段对全国范围内大量产业转型期的滨水工业遗地在城市更新方面所作的探索具有引领和示范作用。

杨浦滨江-市民日常‍‍‍‍‍‍

03

街区的更新，是目前章明和团队正在进行和思考的工作。

上海武夷路320弄更新改造

上海武夷路，原是条法租界之外一条纵向的道路，它混合性很强，在城市肌底的演变中保留了多种风格的建筑。在这一街区的改造中，“脉络疏通、渐进更新”是他们所做的重要工作。将周边建筑的功能和历史进行综合分析之后，他们提出了以历史叠合为前提的建筑风貌改造、以社区共享为出发点的公共空间营造、以多元共荣为目标的复合功能引导这三个理念。

上海武夷路320弄更新改造-历史研究

原状的水泵场、三栋老别墅，后来改成了社区的卫生服务中心。他们保留修缮得最好的三栋房子，又叠加了新的体系。改造完以后，老厂房外立面的加固都原样保留下来；因改造迁出的老菜场整体迁了回来，使其时尚感与烟火气并存，形成了一个很有活力的立体街区。

上海武夷路320弄更新改造

武夷路320弄项目是上海高密度中心城区复杂环境的更新项目，设计人员通过梳理核心问题并针对性地给予回应，使一处隐匿而凋敝的地块得以重获新生。物理环境的更新保留了基地最初的历史叠合感和空间丰富度，将地块锚固于更大范围的城市街区，优化了片区的慢行体验，提升了场所的共享属性。升级的菜场、新增的绿地以及入驻的新型业态，提升了地块的产业能级。

上海武夷路320弄更新改造

对于城市空间而言，静态图像化的场所设计需要转向成为一种基于场地要素间关系的动态调控系统并融于场地的发展过程。 城市的建造，核心理念不是照片式叠加，而是底片叠加，一片一片有一定的透明度，让这个城市越来越有时间的厚度，越来越丰富，越来越有魅力。

对话交流

Q & A

Q.

上海的城市更新，与深圳相比，你认为二者相同点和不同点在哪？无论是学术方面还是组织方面，能否从专业角度给深圳的城市更新提一些建议？

章明

这是一个大问题，两个城市我们都做了一些设计，我可以从经验出发谈谈个人体会。

总体而言，大家可以看到我们对整个上海城市更新的脉络做了详细的梳理，所有的文件、条例，包括不同阶段的模式、我们走过的路径。从城市更新这个层面来讲，我一直觉得上海是在不断探索的，而且是一步一个脚印，每一步走得都还是比较扎实的，我个人认为，上海的城市更新是走在全国的前列的，从大江大河、老旧小区、风貌保护，城市有机更新是整个市委、市政府工作的重头。

上海苏州河公共空间黄浦区段

绿之丘

灰仓美术馆及净水池咖啡厅

基于不同的城市特色——上海虽然开始改造的时间不是那么长，但是它毕竟有持续更新的底蕴，从最早的老城乡，到后续的整个的租界区，然后再到之后的发展。上海的城市更新确实是随着这个城市建设步伐不断在推进的。但深圳因为它是大规模、新兴的成长型城市，有更大的活力和弹性，对城市更新领域的关注，有的时候感觉可能没有上海那么的系统化和持续性。不过，这只是由于城市发展的不同阶段所造成的。

深圳茅洲河碧道

深圳活力谷

深圳市南山区环西丽湖绿道 © 张超

燕罗体育公园

城市更新与城市的发展是紧密相随的，我讲到城市更新其实是一个持续性的过程，从城市建设开始，城市的更新和提升就开始了。深圳的更新同样如此，是一个持续性的、日常性的和系统性的行动。

两个城市有它不同的特点，有它的不同的阶段，但是大家也都在探索。深圳不管是基于上海的经验也好，或者是基于它本身的城市特色也好，我希望深圳能够在顶层设计、制度设计、机制设计方面能有更大的突破。所以我认真准备了这个题目，希望给大家带来一些对未来的畅想。

工务署大讲堂现场

大讲堂总结

城市设计思维决定公共空间品质。章明在其工作实践中总结出了城市设计思维十分重要的两个价值：一方面在统筹思维下做好“ 锚固游离，向史而新 ”，在城市既有的复杂的系统上完善，把好的东西锚固下来，让场所精神做适应当下生活的叠入，使新旧和谐并存；另一方面在全局视角下实现“ 要素复合，边界突破 ”，打破城市旧有规划划分明确的功能区，做到功能、形态、用地性质、城市基础设施的复合化。

城市更新是一项系统性、长久性的工作，应尊重城市内在逻辑和发展规律，在可持续发展的基础上探求城市更新模式与实施路径的创新，共同做好城市更新这篇大文章。

工务署大讲堂

深圳市建筑工务署大讲堂活动，旨在结合当下建筑行业发展趋势，通过邀请建筑行业尤其是建筑规划设计领域的设计师、学者和管理者，分享建筑案例、交流建筑技术、推广建筑文化、提升建筑审美，用丰富的设计视野与启发性思维，推动打造更多的精品工程和城市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