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后到”是《临时》己亥猪年的专访计划。

“先来”重在追寻前辈建筑师真实的思想根源。

“后到”呈现的是后辈建筑师此时的所想所做。

“后到”第五期嘉宾：好似飞行

-准备好起飞了吗？

-嗯。

天儿太热了，先在水里练习飞的姿势

临时工：“好似飞行”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飞行员：在网上搜“How to name a design practice”，然后就从搜索结果里挑了俩词“Fiction”和“House”。本来想叫“Fiction House”，但有个卡通杂志已经用了，就把俩词调换了一下变成“HouseFiction”，中文直接音译成“好似飞行”。

临时工：从第一个公司出来就想要单干了？没有考虑去别的公司继续积累一些经验？

飞行员：没有，我想可能有两个原因吧：一个是，我是从综合设计学院毕业的，加上工作经验杂，除了做建筑事务所的常规项目，还经常做一些装置、展览、书籍、多媒体之类的工作，所以很自然地就走了一条自己定制的路。再一个是，这些年接收到很多信息和启发，迫切需要输出成实物去验证它们。有很多“野生”想法正在酝酿，等着我们去实现。

上海Harper's Bazzar 150周年展——不锈钢装置空间

临时工：会不会觉得压力很大？

飞行员：上班的时候压力也很大。其实事都是那些事，压力大的人一般到哪儿都压力大。只要是上心的事儿就会紧张。其实我们觉得很幸运，从开始到现在得到很多扶持，所以心甘情愿地做些“分外”的工作。有个政府公建的园区项目我们做得很来劲，迁坟、移树、算土方、甚至脚手架的搭法，我们都帮着操心，有时干脆就守在工地旁看能帮上点啥。

守在工地旁配合

悄悄儿地实践，脚踏实地地胡搞瞎搞。

临时工：网站的风格跟一般建筑事务所不太一样，是想要摆脱主流的东西么？

飞行员：对，就像是青少年叛逆期吧（笑）。因为一开始没觉得会有人关注到，就是自娱自乐地用模板搭个简易的，没想到你们还发现了我们，觉得还挺荣幸的，原来还有人在关注我们。

临时工：网站首页的漫画有什么含义？

飞行员：那是New Yorker某一期的漫画，你会发现那个漫画里拆房子的工程队搞错了地址，就代表了那个时候的态度是比较轻松幽默以及戏谑一点。我前段时间看了一本卒姆托的书，他说有时候也是被建筑学束缚，我们总是被训练那个思维逻辑，要怎样才合理、说得通，好像有个原则在。我放那个画也是想说，这就是实践的过程吧，放手去做，对错并非都是预设的。

官网主页

临时工：网站的风格很轻松好玩，但标语又是“down to earth”，是不是有点矛盾？

飞行员：倒是挺少人会看网站的，也有可能看到网站就吓跑了（笑）。其实我们就是不想搞高深的理论，态度可能轻松些。但在落实的过程中我们是很认真对待的，比如人家已经用VR了，我们还很“落后”地坚持做手工模型。所以即使想法是好玩儿荒谬的，我们还是会确保最终落地的可行性。综上所述，我们年轻但是靠谱！

模型台上挥洒热血

一打多的技法是每个青年建筑师的成长必备

临时工：为什么会选择在央企大院里办公？这样会不会有点矛盾？会遇到一些限制和束缚吗？

飞行员：主要是我们资历太浅了，如果闷头瞎搞可能就像个路边摊卖煎饼似的。驻扎在院里的话可以随时向各专业的前辈们请教和学习。刚开始我心里也打鼓，但慢慢就发现不仅有创作的自由，还会在更广阔的层面上被开导和协助。这种模式对于初创的独立工作室很难得，我们很珍惜。这样也能更踏实儿地整幺蛾子吧。

临时工：央企院儿里的其他人是怎么看你们的？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飞行员：好像来我们办公室看过的都觉得挺神奇的，我们办公室布局也跟他们不太一样，他们大多还是格子间。到目前为止，还行，感觉大家的包容能力还挺强。我们可能太渺小了，院里牛人太多，大家也不会觉得说我们碍眼。

临时工：想要跳出来做不一样的东西，可能就永远不会被关注到，或者不会被主流接纳。自己跟自己玩的时间长了之后，会不会也想得到认可？会在意主流对你们的看法么？

飞行员：那不会，我们就希望悄悄儿的。其实开始构思的时候并没有为了不同而不同，只是没依靠现有的类似案例，所以做的东西能跳出来的几率自然高些。但我们还是挺关注大家对做出来东西的反应，因为现在其实是对自己不是很有自信的阶段。等等啥意思，难道我们像是非主流？like 杀马特？？

能不能自由放飞一小下儿？

临时工：“有趣”好像对你们而言很重要？为此甚至可以牺牲一些其他东西？

飞行员：是的。比如说，这个布局功能不合理，可是它带来的乐趣，比它合理更重要，所以在逻辑功能上是出错了，但那样更有意思的话，是不是也有价值在？就像以前社会背景需要建筑师低成本、高效地去做设计，那我们已经跨过那个时代了，我们愿意搞点没用的，但是更有意思的东西。当然这是我们自己的判断和选择，会觉得带给用户的真实体验比建筑师的自我欣赏更重要。

或许无用的实验

临时工：为了“有趣”而做一件事，好像已经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一种新功能了。建筑以前可能是严肃的，现在新的时代可能没有历史包袱，比较轻飘飘的吧？

飞行员：的确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为单纯的“有趣”买单，“有趣”正在从一种附加值向确实存在的功能需要转变。最近我们就设计了个“有趣”的佛龛：通过控制琉璃材料的透明度藏了一根支杆，看着就像只有一个支点在较轻薄的位置，佛像依然平静平稳地卧在“失衡”的板上。我有时候在反思，我们是不是受现代主义经典大师们的理论影响太深。没完没了的“Ornament Is Crime”、“Form Follows Function”等等在当下语境是否还得揪着不放呢？我们好像就无条件接受了那些想法。你看现在的实践，大家做出来的东西真的都好像啊。所以我可能有一个警觉吧，想从那个定式里面跳出来。我知道你们很厉害，但我也不想顺着你们走，想看看这个时代“有机”成长起来的建筑师会是什么样的。

佛龛设计概念图 

临时工：所以你对于建筑学里的“基本问题”感兴趣么？

飞行员：老实说不太感兴趣，我们在试图寻找自己的“基本问题”和兴趣点。

不完美也是一种成长。

临时工：很多人都是通过两个甜品餐厅的项目开始在媒体上知道你们的吧？

飞行员：挺意外的。因为一开始我们也是畏畏缩缩地给媒体发一下，没想到马上就给推送了。开始挺开心，不过之后找来的业主好多都是要网红诉求，我们常被认为是专门儿干这事儿的。其实那俩甜品餐厅会火起来主要也是靠运营方面的成功。特别希望喊一嗓子：除了网红店我们还能干别的！

成都Doko Bar甜品餐厅

北京Doko Bar甜品餐厅

临时工：你们为北京“客从何处来”甜品餐厅设计了一个表皮灯光与空气雾霾变化结合的互动装置，那个想法是怎么来的？

飞行员：开始做那个项目的时候北京雾霾特别严重。本来想说整个房子做成一个机械的空气净化器，可是那个时候在集中整治“开墙打洞”，导致工期特别赶，甚至是在边施工边设计，没有时间做复杂的尝试。甲方也支持这个概念的，那总得留下点儿吧，就只留在表皮上了。

互动示意图

临时工：这个技术当时也是请教了院里的专家么？

飞行员：如果找了专家而不是自己想当然的话，这个“技术”现在就不会经常失灵了（笑）。我们先找人自制了一个霾表，再联系做灯光的厂家，两家配合做出了一个感应器。刚建好试验的时候，表皮的灯光颜色会很灵敏地随着霾表指数变。那个项目建好之后，北京雾霾天竟然骤减（笑）。雾霾稍微变大，我就马上问甲方：“是不是红了？”他说咋没反应呢（笑）。还好当时还设了音乐线，表皮的灯光还可以跟着音乐节奏变，还算有用。

临时工：在上海油罐中心做的服装品牌发布会“Grey Gardens”最后呈现的效果和预期有什么不同？

办公室里的模拟实验

灰花园实景

飞行员：稍微有点问题。前期为了贪图准备时间，我们要了中午十二点那个时间段，因为这样可以前一天进场搭建。后来我们觉得一个只存在十五分钟的空间用光影来表达概念比用实际材料搭建更省钱、环保，而且预计那段时间上海会经常阴天，结果就尴尬了，那天中午阳光明媚，光影氛围只能说若隐若现吧（笑）。布场和撤场效率很高，所有道具都回收再利用了。后来我们又做了一组体现环保理念的可循环使用装置，用来短期展陈珠宝。

节而为约——环保展售装置 

临时工：实践时如果最后的成果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会接受么？还是会特别不舒服？

飞行员：接受接受。在前期我会非常焦虑和紧张，但是到了最后，此时的成果即反映着我们当下的综合能力。在项目最后的完成度面前，说什么“本来......预算......”都苍白无力。我比较实际，这个项目最后的完成度对我而言比较重要；如果有什么特炫的想法，最后落不成，那等于没有。其实当一个项目落成后拆开围挡，我经常会发现跟想象中不太一样（笑），这时再去审视、反思整个过程也挺有意思。

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

临时工：作为年轻建筑师应对甲方的方式是强硬的还是顺从的？

飞行员：我外表看起来可能不太成熟，会有应付不过来的情况，但那也是成长的时候吧。如果能争取到对方的信任，我们就能全身心地投入，把能想的都试个遍，发展出最佳定案，并欢迎甲方参与意见紧密协作。我现在也懂点事儿了，有些建设项目的使命并不是让你搞创新的，那就需要严谨地完成任务。

与甲方一起琢磨怎么控制预算

临时工：作为女性建筑师，会觉得特别艰难么？

飞行员：虽然女性建筑师容易有黑眼圈和眼袋，还会发胖，不过男性建筑师还容易秃顶呢（笑）。下工地的时候，我自我介绍说我的名字，师傅会说“哎呀，我叫你小姑娘，小姑娘你过来看一下。”我会觉得有点别扭。

临时工：这会困扰你么？

飞行员：那怎么办呢？我装成男的么（笑）？最后问题都解决了就行。有弊有利吧，还有项目来洽谈时特别说明希望由女性建筑师来做。

临时工：现在你们选择项目的标准是什么？

飞行员：可发挥的空间和落成几率最关键。我们越来越能清楚地预判这事儿搞不搞得定；或者说可以搞，但是出来的可能就不是自己想要的。这样的项目也会消耗巨大的时间和精力，即使我们很感兴趣，可能也就避免了。我们也开始主动去找和自己匹配的项目和业主。

临时工：项目黄了这种事情会不会很打击你们？

飞行员：很正常。可以接受。凡是我们选择做的肯定都抱以很大期望，但总有很多不可控因素。我们遇见的甲方都很好，就算项目黄了也一直在道歉和安抚我们，其实他的损失可能更大。为他们考虑一下，我们就不自怨自艾了。

施工图阶段因厂房被征用而暂停的平遥电影宫项目

临时工：“走一步看一步”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是一个随性的人吗？未来的计划是什么？

飞行员：年初我们会安排好接下来的工作计划，过两个月就全打乱了。因为预计不到这一年的变化，所以就先稳扎稳打吧，遇到问题“见招拆招”，策略战术能实时调整也算是一种职业素养。不过“好似飞行”的诞生本来就是一场充满“不确定”的实验啊，虽然有时候以为要飞起来了又迫降了，但总要自己先相信能飞起来才行，计划正在随时计划着。

团队介绍

“好似飞行”是一间仰望星空但仍然脚踏实地的设计工作室——在关注概念建立与输出的同时，他们乐此不疲地在构造实验中匍匐实践，并探索物质与空间在各种排列组合方式上的可能。他们单纯地观察这个世界，并通过规划、建筑、空间、装置、产品、影像等项目来表述他们的发现。

好似飞行员

出生于山西太原，毕业于伦敦中央圣马丁学院，英国皇家建筑师学会会员，2017年在北京创立好似飞行。

好似飞行的办公室

* 照片版权由好似飞行授权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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